陳維:光是一個很虛幻的詞
新樓,2016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50(H)×240(W)cm 陳維從2005年轉到攝影創(chuàng)作上,因其觀念性的擺拍而廣為人知。他的早期作品更傾向于描繪荒誕的事物,希望從現實生活剝離出一個大家習以為常卻又不曾認真關注的時刻或群體。近些年,他的攝影創(chuàng)作多在工作室做漫長的搭建,以舞臺裝置和情景再造為基底,然后進行定格拍攝。他的作品往往模糊了現實與虛構、日常與非日常的邊界,以對某個生活場景或某個城市的樣貌進行更深層次的思考。 “用夜晚作為場景,來討論不止于夜晚的事物,也可能是關于我們自己的狀態(tài)?!标惥S如此描述上半年昊美術館舉辦的個展“Good Night”的主題,最近西岸美術館正在舉辦的陳維全新個展“Make Me Illusory”中的兩件攝影作品打造的也是夜晚場景。從樂隊實驗音樂創(chuàng)作到聲音藝術,再到以攝影和裝置為媒介的創(chuàng)作,從某種意義上,夜晚似乎一直貫穿于陳維的藝術生涯。在這些工作室搭建的夜間舞臺場景作品中,光及光映射在物體上的顏色變化在他營造的空間氛圍里尤其突出,就像是他作品里的“語氣”,訴說著他所看待的“殘言斷句”的世界。光在陳維作品中到底是怎樣一種存在呢?本刊記者對其進行了網絡采訪。 新廣告,2021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50(H)×187.5(W)cm 新漆,2017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50(H)×187.5(W)cm 光是一個很虛幻的詞 原文首發(fā)于《中國攝影》2021年第11期,本文有稍作調整 從你2005年以攝影為媒介來創(chuàng)作開始,你的大多數作品都是通過工作室置景創(chuàng)作的方式來完成,你也特別強調“收集”和“編輯”這兩種行為過程,而“光”在你的作品中又是特別重要的元素,請問“光”在你收集和編輯過程中是首要考慮的要素嗎? 光本身是非常重要的,沒有光我們就看不見東西,那也沒有攝影。所以,我在創(chuàng)作的前期所有考慮的東西都是以光為基礎,因為沒有光就沒有這些物體的形象。往往我們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會用另外的表述方式來講述光,比如說我們會討論顏色,我們會討論物體的形式,這些其實都是以光為基礎。 群島,2019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40(H)×32(W)cm 陌生人,2019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50(H)×187.5(W)cm 虛實關系一直是你創(chuàng)作中探索的問題,而且往往營造的場景設定為夜晚,光在這一探討方向上是怎樣一種存在,如何達到與你的作品表達相契合? 光本身會被劃分為自然光跟人造光,最初我們會用人造光來模仿自然光,而隨處可見的人造光又會影響到我們所見的自然光,所以它們是相互影響,交織在一起的。這和我在作品中不斷討論到的虛構與現實的部分是一樣的,它們也是交織在一起,光在其中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是各種各樣的光譜寫了虛構或現實,或者是他們交織的部分。 新站,2020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50(H)×240(W)cm 萬德福,2017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00(H)×100(W)cm 早期你會在戶外拍攝,后來你常在室內搭建舞臺裝置,并以情境再造的方式呈現于攝影之中,自然光和人造光的運用,你覺得有什么不同? 戶外跟室內對光的運用其實差別還是蠻大的,因為戶外更會依賴于自然光,然后人造光會處于一種輔助位置。那室內的話,人造光肯定就是主要的光源,但我也會用一部分自然光,比如我會打開天窗,或者是讓天光進來,就是得看具體作品去如何設計這些光。 你的置景創(chuàng)作中,既有對人的聚焦,又有對(無人的)空間和景物的再造,在光的處理上會有什么不同嗎? 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對人對物對空間,所謂光的設計其實沒有什么特別大的差別,因為所有的這些細節(jié)都是為整體服務,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巖石球場,2019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50(H)×187.5(W)cm 樹,2016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87.5(H)×150(W)cm 在你的許多作品中,很明顯能看出你強調光的明暗、光帶來的顏色變化,在實際拍攝和后期處理上,您是如何控制光以達到你想要的作品效果? 其實不是我在作品中去強調這些光的存在,只不過沒有光的話我們就沒辦法呈現事物。光是一個非?;A的工作,你不用去太多思考它,思考的關鍵在于你要呈現什么樣的作品,或者說你要呈現什么樣的畫面。所以,我會盡量在工作的前期,把所有想要在作品中呈現出來的樣貌盡量地完善,包括如何去設計光。在后期只是做微調的工作,這樣會比較輕松。 洛斯特大酒店,2016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50(H)×187.5(W)cm 鐵皮,2015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50(H)×187.5(W)cm 你通常會用什么攝影器材來進行工作?你剛提到的后期微調,主要是指哪些方面的處理? 我主要使用一臺4×5的膠片相機和一臺135的數碼相機。在新冠疫情之前,我絕大部分的作品都是用膠片拍的,疫情之后,數碼對于我來說會更方便,用得會更多些。但還是最終要看作品的需求,它需要呈現怎樣的畫面質感,以此來選擇使用的器材。 后期主要是在處理顏色上,因為膠片的電分或掃描出來的顏色沒有看底片時的效果那么好,后期主要是做還原。但有時候是因為前期沒有做好或者前期做不到的地方,比如說燈光的顏色,那我會通過后期盡量地去往回追色。另外,我偶爾也會用簡單的技術做一些畫面上的變動,這種情況不多,因為做變動的話會很麻煩。 折疊床之光 ,2009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40(H)×182(W)cm 還記得你最早有意在創(chuàng)作中強調光的存在是哪件攝影作品嗎? 現在想起來,我最初對光著重強調的一件作品應該是2009年的《折疊床之光》,正如題目所見,折疊床上面的這些碎玻璃折射出來的光就是這件作品的重點。 你有時候會在作品名稱中用到“光”一詞,比如你剛提到的《折疊床之光》,還有2016年的《兩盞燈》等。是怎樣的契機會讓你去創(chuàng)作直接以光為題的作品? 我仍然要回到我最初說的,沒有光,所有的事物都無法被呈現。其實,我平常很少去考慮這些基礎問題,因為它本身就存在,我們通常還是會更多地去討論顏色,討論更具體的東西,因為我覺得光其實是一個很虛幻的詞,大家不要過于糾結它,關鍵是你想呈現什么樣的東西出來,你想做怎樣的東西被大家看見,這才是最重要的。 瀑布,2017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50(H)×187.5(W)cm 舞池(金),2013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50(H)×187.5(W)cm 這些年,你在展覽中,經常會把原先定格過的照片,以實體裝置的方式來再現,而不是單張照片的呈現。若從光和顏色的觀感和體驗來看,是不是實體裝置相比照片而言,更加還原你當時在工作室的置景設計?這樣的話,對你來說,定格照片的意義是否也產生了變化? 對我來說,攝影一直和裝置緊密相連。我在工作室的工作,大部分時間都是花在去建造一個場景、去制作一個物件上,經過一個置景的過程,然后才會進行拍攝。在展覽上,我希望通過不同的展覽方式、不同的材料以讓作品更好地呈現出來,所以裝置有時候是可以讓大家更容易進入到攝影,那攝影反過來也會反照到裝置作品上,兩者間有一種語言上的呼應,這對觀眾來說也會有更全面的感受吧。 關于定格照片的意義,這還是要回到攝影和裝置在我作品中的關系,展覽現場那些搭建的裝置,有些可能已經以攝影的形式展示過,或者說有可能它未來會變成攝影的形式,對我來說,這兩者有很多交織的部分。我的裝置也是“攝影的裝置”或者說“影像的裝置”。攝影就像是起點,準確點說,我的作品就是基于舞臺場景裝置的攝影創(chuàng)作,但攝影又是一個非常片面的、有特定角度的定格方式,通過攝影這樣的定格方式,會讓所有的舞臺場景裝置變得像個鏡像世界,它更具有真實感。但有時候我會想破壞這種跟真實世界很相近的感覺,所以在展覽中會直接把舞臺場景裝置呈現出來,把觀眾從平面的攝影世界里拉出來,這樣觀眾可能更容易與這些舞臺場景對視。而攝影又會讓你有更大的想象空間,它是更加發(fā)散的,它會讓你看到那些舞臺場景,就像一座橋梁一樣,通過這些舞臺場景中的那些信息帶你進入到我所營造的空間,所以我認為這兩種語言其實是互補的。 島嶼(紅),2021 陳維 收藏級噴墨打印,裱于鋁塑板,硬化亞克力,150(H)×187.5(W)cm 最近西岸美術館正在舉辦你的新個展“Make Me Illusory”,里面也展出你今年新創(chuàng)作的兩件攝影作品《島嶼(紅)》和《新廣告》,可否談談這兩個作品(包括光的處理),在這次展覽為何都以燈箱的方式來展示? 這兩件作品都是今年完成的?!秿u嶼(紅)》是幾件生活中常見的廉價材料組成的隔離裝置,我在燈光設計上將其中的鐵皮反光質感更加突出了?!缎聫V告》是一個街角的新廣告燈箱還沒及時安裝上廣告內容,在隔離期間,這種臨時的狀態(tài)被拉長,成為常態(tài)。使用燈箱也是從整個展覽的燈光環(huán)境考慮,光從內部透出也更適合這兩件作品。 圖片均由香格納畫廊提供 采寫&編輯|鐘華連